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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問什么是現在年輕人最癡迷的線下娛樂形式,劇本殺一定不能沒有姓名。
這一普遍被認為是由2016年的明星推理真人秀節目《明星大偵探》帶火的游戲,發展到目前行業規模已突破百億。疫情前的2019年,線下劇本殺迎來爆發,央視財經報道2019年全國劇本殺實體店數量由2400家飆升至12000家;而到2020年,盡管遭遇疫情,工商登記顯示國內共新增劇本殺相關企業依然超過3100家,較2019年同比增長達63%。
簡單來說,劇本殺屬于真人角色扮演游戲,也可以理解為是有劇情的狼人殺。玩家需要全程圍繞劇本,分飾劇本中的角色,其中通常會包含一名“兇手”。在游戲主持人的引導下,玩家需要圍繞劇本中的案件展開推理、還原人物關系、挖掘證據并破解兇手的作案動機和手法,最后找出“兇手”。
因為游戲規則的設計,劇本殺通常會帶有懸疑色彩。而這一游戲之所以引人入勝,一方面在于包括“兇手”在內的所有玩家在游戲開始時并不知道誰是兇手身份,需要隨著劇本推進抽絲剝繭;另一方面,則是基于劇本殺的規則,可以變換套入無窮多的劇本,玩家可以體驗多種多樣的故事。
而這些體驗都發生在線下——在一個人人都已“線上化”的年代,為什么一個線下的親密互動的游戲又開始受年輕人歡迎?
從2016年受到大眾廣泛關注到現在,劇本殺已經慢慢發展出了各式各樣的玩法形式。
蚊子第一次體驗劇本殺的場景是在一個類似會議室的房間,所有玩家圍坐在一張大桌子前,每人發一本對應角色的紙質劇本,在游戲主持人的引導下一步步推進劇情。她還記得當時劇本的主題是一起電梯殺人事件。
“可能因為我是雙魚座,慢慢會沉浸到劇本當中,腦子里一直畫面感極強,還蠻害怕的。”蚊子向品玩說起她第一次玩劇本殺時的感受。她供職于一家電商平臺,一次一家線下劇本殺供應商找來,希望可以在他們平臺推廣自家的劇本殺,順便給了他們一些贈票,這成為蚊子入坑劇本殺的開始。
不過雖然感到恐怖,這次體驗卻讓蚊子覺得意猶未盡。
類似這樣桌游式的劇本殺玩法相對簡單,只需要玩家做口頭表達,以及一些簡單的搜證。在玩過幾次這類劇本殺后,蚊子發現了另一種進階版的劇本殺——類似于密室逃脫和劇本殺的結合,是在一個室內搭建的空間更大的實景中,玩家可以換上相應的服裝,在更逼真的搭景中進行活動搜證。
“我們女孩子會在意哪個劇本的衣服更好看,因為這些衣服平時比較不太會穿到,打扮也是一個樂趣。”對于蚊子來說,這類實景劇本殺最吸引她的部分恰恰在于可以換裝。古裝宮廷題材的劇本殺是她最喜歡的一類,因為“裙子穿起來很飄逸”。每次游戲結束,蚊子和朋友們都會讓店員幫忙拍幾張美美的合影。
不過蚊子和朋友們玩得最多的劇本殺,來自一款微信小程序里。它可以在線上挑選劇本創建規則,線下游戲。
小程序的好處是可以不受時間地點的限制。“可能在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,就可以邊玩邊吃,也蠻有意思的,算是一個聊天的話題。”蚊子告訴品玩。她還記得有一次和朋友們一起旅行,在酒店房間玩一個同樣是以酒店為背景的劇本,“酒店里燈光都很昏暗,玩著玩著就覺得很嚇人。”雖然已經在劇本殺游戲里“身經百戰”,但那天的場景還是把蚊子嚇得不輕。
隨著劇本殺產業逐漸形成,市面上也出現了越來越多創新的劇本殺玩法。今年25歲的星宇回想起去年在海口團建時的經歷,依然覺得很有趣——讓他沒有想到的是,海口有名的景點馮小剛電影公社竟然也推出了劇本殺。馮小剛電影公社占地面積有93萬平方米,是以民國時期文化為背景的仿古建筑群,劇本殺的設置讓整個景區都成為了游戲場景。
星宇向品玩描述,景區內的街道上會有很多穿著民國時期服裝NPC(注:非玩家角色,即角色扮演游戲中非玩家控制的角色),來告訴游客下一步的任務,整個游戲也會有許多隊玩家同時參與,共享一個場景。“景區里很大,我們就順便逛順便在里邊搜證,邊玩邊拍照,餓了還可以在路邊先吃個飯嗦個粉,就還挺滑稽的。”星宇說。
比起在劇本殺中扮演一個好人,已經熟悉游戲玩法的蚊子現在更期待能抽到兇手的角色,“兇手比好人更難當,但如果能騙到好人最后不讓好人懷疑自己,就會很有成就感,游戲體驗也更豐富。”而隨著對劇本殺越來越得心應手,蚊子也開始嘗試著去組局,號召大家一起玩。
有一次,蚊子和朋友們想撮合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,專門攢了一個劇本殺局,叫大家來玩。盡管最后并沒有撮合成功,但蚊子和朋友們還是會不時回憶起這段有趣的經歷,“最后沒成啊真的是頭疼!”
對蚊子來說,劇本殺的意義并不僅僅在于無聊時候消磨時間——在她四年前剛來到所在城市的那段略顯苦悶的階段,劇本殺成了她迅速結識新朋友的催化劑,并且見證了她和朋友們友情增進的過程。
幾乎所有的采訪者都向品玩表達了同一個相似的觀點:去玩劇本殺的目的是為了社交。
牛津大學社會人類學教授項飆曾在多個場合表達過對很多年輕人的“附近”概念正在消失的擔憂。很多生活在大城市的年輕人,由于對互聯網的依賴程度加深,正在慢慢失去對周遭人事物的感知,項飆曾在一次采訪中表示,年輕人有的時候只關心自己,有的時候又會去對離自己距離很遠的宏大事件做評論,但是他們對中間一層的“附近”往往是沒有興趣的,“附近”正在消失。
對于很多玩劇本殺的年輕人來說,劇本殺的作用正是為了填補這一正在消失的“附近”。
在某互聯網大廠供職的星宇最初接觸到劇本殺,便是出于想認識更多人的目的。“我當時甚至都還不知道有劇本殺這個東西。”星宇告訴品玩,當時他所在的部門剛好從別的公司調來一個“特別會social的”新同事,“有一天新同事跟我說, ‘周末有之前的同事約我,湊了一個互聯網人的局,玩劇本殺,你要不要來?’,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一個有15個人參加的巨型劇本殺局。”
星宇玩過的所有劇本殺幾乎都是像這樣和朋友的朋友或是熟人一起,大家會提前約好時間一塊去劇本殺店里挑劇本、選服裝。對星宇來說,玩劇本殺時能從對手機電腦的重度依賴中短暫逃離,已經是最好的放松。
不過對23歲的雪瑤來說,玩劇本殺很多時候卻沒那么“幸運”。因為身在一家事業單位的關系,她的同事大都比她年齡大很多,而且很多已經結婚生子,因此在選擇團建目的地的時候,往往不會像一些年輕人居多的公司那樣去玩劇本殺,而是更多會找適合帶小孩去的地方,比如到郊區的農家樂去。
聽說有人在玩劇本殺時成功找到了男/女朋友,“母胎solo”了20多年的雪瑤一直都想去嘗試。只是橫在她面前的,總是難湊夠的人數和不合適的時間。當得知家附近的一家劇本殺推出了拼場服務時,她終于可以把這件事提上日程了。
盡管劇本殺承載了很多人線下社交的需求,但某些游戲里,玩家還是會有踩雷的時候。
拋開所有的規則,真正決定一個劇本殺是否好玩的,終歸還是劇本寫得好不好。玩到后來,蚊子時常會感覺劇本殺好像“好的本子越來越少了”。她已經基本摸清了大部分劇本殺的套路——經過兩輪搜證以后,就可以基本判斷得出自己是不是“兇手”,“這個時候,知道自己沒有嫌疑的就會非常篤定,知道自己有嫌疑的,就會瘋狂的去洗脫”。
在蚊子看來,這種套路在一些線上劇本殺小程序里體現得尤其明顯,“你會慢慢知道它大概會設計哪些坑什么的,玩多了以后其實就沒有那么有趣了。”蚊子越來越體會到,劇本殺游戲里“一個好的劇本太重要了”。
故事變得沒有新意可能只是劇本殺玩家們的眾多感受之一,現在整個劇本殺行業還面臨著內容監管層面的問題。
在今年4月底的一則新聞中,報道稱廣西南寧的一名男性玩家玩恐怖主題密室逃脫,自稱因好奇碰觸“女鬼”鐵鏈道具被咬了兩口,當事演員稱,因為光線昏暗無法判斷男子的動機,為了自我保護才作出咬人反應,輿論幾乎一邊倒地認為是男子“咸豬手”在先。而在去年,時常也會見到諸如“男孩在玩劇本殺的密室逃脫時被嚇到住院,一度昏迷”,“女性拼單玩劇本殺,遭遇不懷好意的男玩家,警方調查發現店家曾對男方暗示陪玩服務”等等的報道。
也有玩家告訴品玩,自己在第一次玩劇本殺時曾遇到涉及調侃女性的劇情設計,會讓人感覺不舒服,“可能是因為我的第一個劇本沒選好,導致從此以后劇本殺就好像不是很能吸引我。”
內容層面的問題需要交給商家和監管部門去解決,而對于不少玩家來說,也有需要自己去克服的問題。
盡管年輕人在試圖找回消失的“附近”,但很多時候這其實并不是個容易的過程。許多已經被各種手機App訓練的年輕人想要逃離這些電子“圈套”,總是難免要經歷思想拉扯的過程。
自認為有些“社恐”的星宇向品玩坦言,即便是現在去玩劇本殺,他對和NPC交互這件事依然會感到一絲不自在。“社恐”可能源于他在國外讀研究生時的經歷,因為初到國外,生活學習各方面都面臨巨大的不適應,于是經常會靠打游戲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,以至于慢慢忽視了和現實中身邊人的相處。
“劇本殺和玩游戲還不一樣,游戲中的NPC你就是知道他們是沒有感情的,他們的程序是被設定好的,但劇本殺是活生生的人在和你互動。”初玩劇本殺時,星宇一度想拒絕與NPC的互動。他現在都清楚地記得一個場景,當時和他一起去的玩伴以為玩劇本殺需要去激怒NPC,于是就去狠狠地撞了NPC一下,“撞上去看著還挺疼的,我感覺那個NPC有點生氣,就是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冒犯,我真的不太能接受。”
雖然依然需要適應,星宇現在“社恐”的癥狀已經好了很多。他沒有因為自己的“社恐”而放棄能和朋友們一起相處的機會,只覺得自己“不能再宅著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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